作者:佚名
主角:景叙,顾然,沈瑶,阿礼
分类:宫闱宅斗
2024-11-06 13:01
第1章
京圈太子爷身上总戴着个与他身份极不登对的物件——
一把红绳缠着的长命锁。
传闻都说,那是他白月光曾经一步一跪给他求来的。
他身边的朋友总说我是捡了漏才嫁给他,若他白月光归来,我会分分钟被秒杀成渣。
殊不知,那锁其实是我在景区顺手买来的十块钱挂件罢了。
后来,我拿着钥匙,解开红绳,取下长命锁。
景叙却猩红双眼,扯着我衣角求我:“阿礼,别不要我……”
1
接到他朋友电话时,听说,景叙在外面已经醉得不成人形了。
我连忙打车赶了过去。
夜总会的音乐声震耳欲聋,我推开包厢门,与左拥右抱的景叙目光相视。
他和我都有三秒愣怔。
包厢里的人停下了激情的跳舞动作,所有人都抱起戏谑的表情看着包厢中央的我们。
我和景叙一个是站着的,一个是坐着的。
我居高点,可景叙却用睥睨的眼神从上到下审视着我。
我想,他们在等,等一场好戏。
等看今天我这个舔狗老婆见到这幅捉奸场面时,又该做出怎样无下限的跪舔举动。
果不其然,景叙装也不装了。
他当着我的面把手覆在了怀中女人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摩挲。
食指微勾,他扯着她胸口那块稀少的布料把她拉近了些。
在她额头上落下绵长一吻,又对着她下巴亲密地咬了一下。
包厢内氛围一时缱绻旖旎。
火辣美女像是得到了什么肯定似的,撇嘴一笑。
她把头倚在景叙肩膀上,对我扬起了轻蔑的眼神,开口道:「哟,这是谁啊?」
「哪里来的土包子来当电灯泡了,怕不是走错房间了吧?」
我来时太急,只穿着睡衣睡裤,又套了件大衣就来了。
想来全身都印满了蜡笔小新和他那条小白狗的图案,也确实很不成熟。
众人发出一阵哄笑。
我没理睬她,只是走上前轻轻替景叙掸了掸他肩膀残留下来的厚厚粉底印。
“阿叙,夜深了,回家吧。”
他虽表情有些不情愿,却慢悠悠被我挽着胳膊牵起身。
直到我把后半句话继续说了出来。
“爸爸妈妈该担心你了。”
话音刚落,我就被他狠狠地推了一把。
伴随着众人又一次小声的嗤笑,我狼狈跌落在地。
景叙用愤恨的眼神看着我。
火辣美女见缝插针忙挽上我刚刚挽过的地方。
“阿叙,你别动气啊。”
扭头,她又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对我说。
“姐姐,你是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懂吗,再喜欢我们阿叙也得站在门口排着队,等阿叙点你了你再上赶着来啊。”
我没看她,还是问景叙:“那你今天晚上要回家吗?”
他不回答。
我又说:“你喝了些酒,开不了车,我来时看见你车在下面,你把钥匙给我吧。”
“我在外面等你,一会儿我给你开车。”
他看都不看我一眼,从口袋里拿出把钥匙随手扔在地上。
用脚踢到了我跟前。
我在众人面前毫不顾尊严地去捡。
出门后,隔着一扇门,我听到了里面的闲言碎语。
「还以为这舔狗终于硬气了一回,穿着睡衣睡裤急匆匆赶来是跑来捉奸的,结果人家是着急忙慌跑来给景叙大少爷来当代驾的,这心理素质可真牛掰啊……」
「这也太能舔了吧,她半点气都不敢生啊。」
「要不咱打个赌吧,就赌今天晚上她会等阿叙等到几点?」
「那还用说,当然是整夜!她又不是没成宿成宿地等过!」
「景叙只要发话不走,她绝对就跟雕塑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,还肯定会嚷嚷着什么我要等我们家阿叙出来再走。」
众人总结道:「嫂子是狗中王者,景叙的究极舔狗!」
一群人哄笑着,又怂恿景叙,说道:
「来啊,阿叙,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!」
「那咱可不得玩到明天早上八点再说!」
2
我坐在车里等景叙时,收到了一条微信。
我记得这个号。
是景叙圈子里一位男性好友,名叫顾然。
他是个话痨,曾在晚会上社交时加了我。
他发:「在吗?」
我礼貌回:「您好,请问有事吗?」
对面劈头盖脸发来了两句话:「你是不是有病?」
「你是不是脑子有坑?」
我:「?」
他回复道:「还知道生气啊,被人骂了也会打问号。」
「我还以为你是越王勾践呢,别人干啥你都能卧薪尝胆。」
他讽刺我不言而喻。
我刚想把他拉进黑名单,对面又弹出来一条消息,说:
「其实今天晚上是我给你打电话的,是我在电话里骗你说景叙喝醉了要你来接的,你知道我骗你来这儿是为了干什么吗?」
我问:「干什么?」
他答:「什么笨脑子啊!为了让你死心啊!」
「死舔狗,我早看不下去了,他平时都花成那样了,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,这回我都亲自把你叫来现场捉奸了。」
「姐们,都这样了,你还不死心?」
「姐们,做人别这么荒谬吧!那脑子里除了掺点泥,掺点水,能不能再掺点正常人该有的思维。」
我笑了笑,打字回复道:
「没关系,他开心,他自由就好。」
我看着聊天框上断断续续出现的「对方正在输入中……」,再结合对面发消息的语言风格,大概能想象出对面已经被我气得气都顺不过来,只好打了一连串字又删了重打,来来回回的模样了。
最后,他只撇给我一句话:「你俩锁死,天生一对。」
说来,外人眼中,我俩一直都是天生一对。
一个是无限包容的舔狗,一个是流连万花的浪子。
他们都说,我是因为够包容才能留在景叙身边五年的。
我是留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。
实际上,我对他无爱,而他是不是真浪子我也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我无时无刻不想卷铺盖走人,离开太子爷。
3
景叙没让我等太久。
他是被那个穿着火辣的女孩子扶着给下来的。
下来时,他喝多了,有些神志不清。
他把身子斜靠在她身上,肩膀恰好就抵在那女人的的胸膛处,一片瓷白又好看的肌肤,白得有些晃眼。
我侧目,开门下车要去扶他。
那女人手脚麻利地拖着景叙小转了一下,让我落了空。
她微笑,推开我说:“不用你扶,阿叙不会想让你碰他的。”
我面露疑惑,正中她下怀。
她露出嘲讽的表情,接着说道:“你知不知道,你从那扇门迈出去以后,阿叙的表情就跟吃了只死苍蝇似的,然后,他拿起啤酒瓶就往门上砸。”
“看来你这个妻子当得很不够格,挺让人厌恶的呢。”
“什么时候你们能离婚就好了,对你也好,对阿叙也好。”
我感慨地叹一口气,也附和她说:
“唉,是啊!什么时候我们要是能离婚就好了……”
她本来是来嘲讽我的,要看我难堪的下不来台的表情。
没想到,这句感概竟会是我这个究极景叙主义者说出来的话。
她下意识啊了一声,蹙着眉问我:“你说什么呢?”
我笑着没解释,只说:“我看你挺想坐我的位置的,这样吧,我给你个绿色渠道,只要是你来抢,我就立刻让给你。”
我这话说的发自肺腑,到她耳边反而成了讥讽。
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,丢了一句当好你的司机,就要走人。
她走了两步后,我拉住了她。
“干嘛?”她嫌恶地看着我扯她胳膊的手。
我指着她脖子上戴的长命锁,说:“把这东西还回去。”
她反应了一会儿,扯出了个颇为骄傲的笑,说:“凭什么啊?这可是阿叙亲自为我戴上的。”
我讪笑,“他给你戴上的?”
女人嗯了一声,说:“你不知道吧,阿叙有个白月光在国外,这是白月光当年出国前给他求的,任谁都摸不得。”
“可白月光在外面待久了,感情就淡了。”
“阿叙说他想抛却过去,就把这东西给戴在我脖子上了。”
我挑眉,笑着问:“你确定,景叙说他要抛弃过去了?”
她神色躲闪,却还是嘴硬道:“当然了。”
我不再说什么,只撇下一句:“好,那你好自为之。”
3
景叙坐在车里很安静,也很乖巧。
我说让他系好安全带,他一个年近三十的富家少爷猛地坐直,还对着我敬了个幼稚的小学生礼,说:“明白了。”
他扣着安全带,或许双眼昏花,戳了一下又一下也戳不明白。
我索性让他别弄了,我来。
他靠后,把背紧贴着座椅,我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带。
靠近时,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混合浓郁的酒香。
很奇怪,两种味道混合竟然一点也不难闻。
他身上总有他独特的气息,较之他人完全不一样。
那是一种沁人心脾,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味道。
不过在我看来,这味道与他本人完全不符。
就在我低着头,扣他的安全带时,我感到额上微凉。
两瓣润泽的唇贴在我额头。
景叙亲完,问我:“你生气了吗?”
“生什么气?”我看他,他眼里朦胧有一片雾海。
“我今天也是这样亲她的。”
他说完,又来咬我的下巴,说:“我还这样了,你都看见了。”
“所以,你生气吗?”
我摇摇头,说我不气。
他却像得到了很失望的答案似的,又咬我下巴,再次问我:
“你气不气?”
“不气。”
他继续咬,“我要你说实话。”
我笑了,淡然地开口,说:“我真的不气。”
我不生他的气,或许喜欢了才会吃醋。
可眼前这人,我最多觉得他的计较过分幼稚无趣。
终于,他像只泄气的皮球瘪瘪嘴,把自己塞回了自己椅子里。
“真的不气吗?”
车开动一会儿后,他看着窗外的风景,又问我。
我不厌其烦:“阿叙,你知道的,我从来不会生你的气。”
景叙道:“他们说你从来不生我气,是因为你不敢生我的气,是因为你太爱我了,你觉得他们说得对吗?”
我回答道:“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景叙侧过身子看向我,问:“那你觉得呢?”
他说:“要不,你先说一句你爱我试试,我听听。”
我看着前方红绿灯路口,直白地说道:“我爱你。”
他「切」了一声,说:“你这语气也太假了。”
清了清嗓子,他说:“你应该这样说——”
“我爱你。”那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,倒还真是不一样。
半哑的声线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,仿佛他真就爱惨了眼前人。
我夸了他一句,演技真好。
也不知为何,他听完我的评价,却显得有些不开心了。
太子爷不愧是太子爷,喜怒无常。
4
景叙在喝酒后会表现出孩子气的模样,我深有体会。
这会儿我好不容易把车发动起来走了八百米,他又说他难受。
他车很贵,还是全球限量款的跑车车型。
虽然说想吐的是他,车也是他自己的。
可我一想到车钱我就觉得很肉疼。
太子爷单就洗一次车的钱都不是我这种人过去能想象到的。
因此,我还是把车停了下来。
我要带他下车时,他又不肯下车了。
他耍着无赖,双手环着我的腰,把头抵在我肩膀处蹭。
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,还以为我衣服今天就要报废在这里,我就算再包容,也接受不了他想朝我身上吐的想法。
结果他却只是扭头对着我脖颈猛吸了一口气。
他说:“这样就不难受了。”
我失笑。
而后回家的这条路上,景叙不厌其烦,周而复始。
我统共被以缓解难受为由,被他吸了八次。
一条三十分钟的路,我却开了两小时有余。
5
我到家时,景叙的爸爸妈妈都坐在客厅。
我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,送景叙上了楼。
我本打算一如往常,做好我这个妻子常做的事务——
替我宿醉的丈夫料理。
景叙的妈妈却敲了敲门,说:“小礼,我们聊聊。”
“好。”
我替景叙掖好被角,下了楼。
二老看起来表情严肃,不像是要和我聊多好的事。
我等了一会儿。
他们才开口说:“小礼,你和小叙可以离婚了。”
没等二老给我进一步解释,我就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。
是的,他们是说,爷爷同意我与景叙离婚了。
我与景叙的婚姻虽不牵扯商业利益,却掺杂着点封建迷信。
景叙二十三岁那年因为开跑车赛出了场车祸,受了重伤。
自那之后,他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了一年。
医生说回力乏天,只能吊着一口气吊下去。
景家老爷子就只好求神问道了。
他很信这一套。
因而当算命法师说我的八字与景叙十分相合,若我二人婚配,可替景叙挡下一道致命之灾时,景老爷子逼着我嫁给了景叙。
他说,只要他孙子醒了,他立刻放我自由。
他说,他有权掌势,要我嫁,我便不能不嫁。
他有一百种方式让我嫁。
最简单粗暴的一种,老爷子那时拿我奶奶的病来要挟我。
当年景叙的爸爸妈妈其实是不同意我嫁的。
倒不是他们嫌贫爱富,觉得我不配。
生活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水平,一代一代的财富积累都花不完,商业联姻只是锦上添花,他们并不在乎儿媳是否有钱。
他们只是在乎我愿不愿意,景叙愿不愿意。
显然景叙不能表达,我又不愿意,他们就替我求情。
可那时我别无选择。
或许瞎猫碰上死耗子,我嫁过去的半年时间,景叙就醒了。
景家老爷子对我刮目相看,又觉得我是他孙子的福星。
因而这婚就又被拖延了很久,了无定期。
而此时此刻,景叙的爸爸妈妈坐在我面前,告诉我说:
“老爷子为小叙苏醒上山清修了五年,昨天我们去看望他了,他说自己看断了红尘,以后不想再入世。”
“临走前,他嘱托我们,说自己觉得对不起你。”
“他说这婚你想离就可以离了,不用顾忌你奶奶的病。”
景叙妈妈殷切看着我问:“小礼,你想离吗?”
我欣喜地说:“离啊,当然要离,阿姨,叔叔,这不是咱们都盼望着的结果吗?”
他妈妈叹一口气,说:“小礼,不再考虑考虑吗?这些年来,我们能感觉到小叙他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你了。”
“小叙自小心冷心硬,小礼,他喜欢上个人不容易……”
我脸上的笑容凝固,看向景叙妈妈,说:
“阿姨,叔叔,谁都能劝我不离,可你们不能,不是吗?”
我苦笑,道:“你们是全都知道的,当年我妈妈她……”
景叙妈妈双手抱头,似乎感到痛苦。
她说:“小礼,人不能总活在过去。”
我回答说:“阿姨,我不正是因为不活在过去,我想走出来,所以才要和他离婚的吗?”
景叙爸爸也叹着气,似乎无力辩驳。
他说道:“行,小礼,我和你阿姨知道了,这些年辛苦你了,小叙是个被惯坏的孩子,你们尽早离了吧。”
“但,你能帮叔叔一个忙吗?”
“叔叔,你说。”
“和小叙好好告别。”
6
实际上,如果不是叔叔阿姨要求我。
我可能已经连夜打包行李卷铺盖走人,委托律师处理了。
早上我一如往常给景叙热了一碗粥,端进了他房间。
我想和他当面谈谈,坦诚地说离婚这件事。
敲门时,我发现里面没人。
我正要打电话给他,手机里却弹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号码。
号码一连打过来五个,我有点嫌烦。
接通后,一道尖锐的女高音响了起来。
“贱人!你他妈的!是你告的状!一定是你!”
“贱人,死婊子!”
对面尖锐音波吵得我脑子疼,我索性直接挂断。
留了一句话:“闭嘴,傻逼。”
接着,我才看到手机给我推送的微信消息。
是顾然昨晚上大半夜发来的,我睡觉开免打扰,没回他。
他说有个大事要和我宣布。
满屏都是快回两个字刷屏,半天也不见直接把事摊开。
我打字问:「什么事?直接发不就行了,别卖关子。」
顾然:「昨晚上发的话,怕你早起看见直接气厥过去。」
我问:「什么事?顾家破产了,还是景家破产了?」
顾然:「……」
「你能不能盼点好的,给你发的消息,当然是关于你的。」
我回道:「我破产?我那点产破一下都不够你们零头花的。」
顾然:「……」
「你认真点吧,现在火烧屁股上的是你,不是我!」
「大事也都不止一件了,是整整两件。」
「我先跟你说第一件吧。」
「就昨天晚上,半夜五点的时候,她空降回来了!」
我:「你点人名,别卖关子,再卖删除。」
顾然发了个哭泣表情包,接着打字道:「景叙白月光,沈瑶!是沈瑶回来了。」
「她肯定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!怎么办,你完蛋了!」
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。
这下,我才知道了,原来是景叙的小青梅回来了。
这两位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。
怪不得他一大清早就溜不见影了。
大概昨晚上去接她了。
7
我接着问:「第二件事呢?」
顾然:「第二件事就是给你提个醒,我劝你最好本分一些。」
「就算你再喜欢他,你也要守着底线。」
我回答问:「什么意思?」
「不上网啊你,几十家媒体竞相报道,都报道出花来了。」
我说:「别啰嗦,捡重点。」
顾然:「靠!你什么时候拿这态度去对待景叙我谢天谢地。」
「昨个你走了之后,你老公二话不说甩起啤酒瓶子往门上砸,砸完以后对着嘴一瓶又一瓶喝,结果给自己吹趴下了。」
「那女的说要送他,谁想到她竟然敢偷东西。」
「她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!」
「她把景叙的宝贝长命锁给偷了!!!!!」
「你老公也真是够身残志坚的,昨个都喝成那样了,硬是出门把他白月光给接进酒店住去了。」
「今天一大清早也没回家,就直接杀到了那女人的公司。」
我忙打字,说:「他杀人了?」
「……」顾然:「我夸张用法,是说他跑到了人家公司。」
「他其实也没多做什么,打了一个电话,给人家封杀了。」
「但那女的,她可是前不久才得过最佳女主角的视后啊,景叙说封杀就封杀,我有想过景家很牛逼,可我没想到他景家在北京城简直只手遮天!」
「你可小心点,跟在他屁股后面,记得夹起尾巴小心做人。」
「尤其要记得可千万别招惹他白月光!你想想,视后戴了一下人家白月光送的破铜烂铁锁,连人生前途都给搭进去了。」
原来,他身边的每个朋友都默认了那锁是沈瑶送的。
我没解释,笑着打字:
「那你还在这说景家坏话呢,你怎么不小心做人?」
「我?拜托,我顾家也很牛逼的好吧!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!况且我可是他小子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的铁子!」
我问:「那你还跟我通风报信,你不和他统一战线?」
他说:「哥们站的是三观,从来不站兄弟情。」
「他做错了就是错了,婚后出轨百八十个,要不是因为他是我好兄弟,我早就揍他百八十回了。不过你也真是不知好歹,我都这样提醒你了,你还爱得死去活来。」
「总有一天我要摇摇你脑子,看里面装了多少稀泥。」
我回答:「谢谢你哈,总有一天,我会让好好摇摇我脑子的。」
届时你可能摇不出来稀泥,摇出来的,怕是钢筋水泥。
毕竟,我心如铁,不可转也。
我想了想,在手机会话框里点击跳转,给景叙发了条信息。
这个关头,是摊开说话的好机会。
我发过去了两句话——
「阿叙,回家。」
「阿叙,我们商量一下离婚的事。」
8
那条消息发出去后,景叙很久没回我。
也没回家。
他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三天。
我去问景叙爸妈,他们说昨晚上收到了景叙报平安的短信。
我又去问景叙的朋友,他们虽对我鄙夷,却也坦诚地告诉我说景叙这两天时不时会在他们的聊天群冒泡。
顾然则跟我坦白得更多,他说:“景叙啊,那臭小子正和他那白月光呆在一起呢!你想想,两个年轻人干柴烈火的,两三天都呆在酒店里不出门,他们会在干什么?”
第2章
不言而喻。
原来景叙只是单方面对我人间蒸发了。
顾然说完这些表现出苦大仇深的表情。
反而我却是云淡风轻的。
搞得像是他顾然是景叙的合法妻子似的。
顾然果不其然,问我:“不是,你这什么表情,一点都不气?”
我还是那句话:“他开心就好。”
顾然掐着人中就要躺地下了,念叨着说:“尊重祝福……”
“尊重祝福!”
“别人生气,我不气……”
“放下助人情结,尊重他人命运……”
他念了会儿经,忽然扭头问我说:“他都这样了,要不你今天晚上跟我出去玩?”
我有一瞬愣神,直白地问:“你也浪?”
“浪什么浪,我哪有?”
顾然忙解释:“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!是和我同学去玩!我一纯情无敌三观笔直的大小伙子,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啊!我连恋爱都没谈过!”
显然他看见我不信的表情,就把所有都给抖擞出来了。
“我不喜欢洋妞,所以就耽误了,这些年都没谈恋爱,但是母胎solo怎么了,我就不信我这么好的条件,还找不到一个让我心动的美丽中国姑娘了!”
我笑了笑说:“祝你早日找到。”
“借你吉言。”
他接着道:“我说带你出去玩,是真玩,不是什么京圈少爷们把你当宠物围观的恶俗聚会,我和景叙起码在男女关系处事上风格完全不一样的,你不能看扁我……”
我当然知道他和景叙不一样。
两人站在一起,一眼就能看出他俩的特质。
一个是阴冷,拧巴,有点小幼稚,不肯表达自己的固执男。
一个是有话直言不讳,还能时刻温暖他人的小太阳男。
怪不得两人能玩到一起……
因为性格太互补了。
我和景叙,我俩都是阴冷孤僻的人。
话都藏在心里,憋成一把尖刀,再从身上刺出来。
最后,人成了刺猬样式,倒也算是穿上了不错的铠甲。
但组合到一起,只会伤着对方,体无完肤。
表面的光鲜浮于表面,深究内里,我和他早就败絮其中。
顾然还念叨着说:“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,也没多大事呗,你自己在家好好看电视剧吧。”
“但你记得可千万别看爱情片喔,可别因为景叙和他白月光的事大晚上嗷嗷哭鼻子就是了。”
我看向他,说:“那我还是去吧。”
“真去?”
“嗯,为了不哭鼻子呗。”
我有五年时间,没试过玩玩这件事了。
9
出门的时候,我没咋收拾。
结婚五年,我早失去了打扮的欲望。
顾然说要接我,结果这小子堵路上了,我只好自己打车。
我站在路边正要拦车,忽然冒出来一伙穿黑衣服的。
第六感告诉我不妙,我连忙跑路。
到底跑不过几个黑衣长腿大男人,我被驾着胳膊到了巷角。
“谁派你们来的?”
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黑衣领头人道:“就是替雇主教训你一下。”
接着,一阵拳打脚踢就上来了。
我被带进的这个巷口里面有个钢材场。
被打的时候,我就狼狈地朝钢厂跑去。
一边抱着头挨打,一边四处观察,我注意到地下一根钢管。
于是,被打的空隙,我迅速捡起那玩意儿。
我像有了底气,对着前方乱挥。
钢管喇过空气,发出一阵阵撕裂的声音,伴随着时不时的几声男人的哀嚎响彻一条长巷。
结果他们节节退败,被我打跑了。
我拿着钢管,正要出巷子,却听见隔壁巷也传来了救命声。
我捏着钢管冲进去时,发现也是个女孩。
和我一样,她被一群黑衣人拳打脚踢地揍着。
我挥着钢管上去,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哀嚎声。
等我到达时,和那女孩对视了一眼。
她手里正拿了块板砖,挥起来和我挥钢管的模样不遑多让。
我俩对视时都凝固了。
她穿着洁白的裙子,有着及腰的长发,姿态清纯。
白月光的清纯打扮。
她是景叙的白月光,沈瑶。
10
我俩都进医院了,还是在同一间病房住着。
是因为我刚刚愣神时,她也愣了。
一个被打趴下的男人起身,把我钢管给抢走。
他在手上那么一抡,砸到我左手腕,敲到她左臂。
沈瑶接着一个箭步把板砖拍在他脑袋上,他给晕过去了。
我俩也就此被送到医院。
此刻我俩都被吊着左胳膊,样貌滑稽。
她在隔壁床,忽然笑了一声。
我问:“笑什么?”
她说:“觉得荒唐罢了,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,没想到最后是和你一起躺在医院了。”
我说:“找我干什么?”
她问我道:“你还记得我吗?”
“记得,沈瑶,景叙的青梅竹马。”
沈瑶说:“我也记得你,当年景叙身边的小跟屁虫。”
“我还真没想到,你就真混到景叙老婆的位置上了。”
“我要是说,我这次回来是和你抢这个位置的,你怎么办?”
我心无波澜地说:“我抢不过,就让给你。”
她说:“他们都觉得你抢不过我,都觉得我是阿叙的白月光,那我要真抢走了阿叙,你会不会难过伤心啊?”
我说:“不会。”
她:“真不难过?”
我:“不会。”
她问我:“那你干嘛要在知道阿叙来机场接我后,一大清早就给他发消息说要离婚?我还以为你是被伤透了心,打算就此放手,或者以退为进,拿离婚当幌子,实际是逼他作出选择呢。”
我说:“没这么复杂,就是到离婚的时间了。”
她问:“是因为他总表现得太花了,你对他失望了?”
我说:“一开始也没期望,他什么样我都接受,不失望。”
“那你跟我说实话哦,来,看着我眼睛再说一次!”
她问我:“我抢走阿叙,你真的不会伤心难过吗?”
我坚定看过去,说:“不会”
她笑了笑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又对我说:“我这么近距离看着你才发现咱俩确实是长得有点像,尤其是眼睛。”
“怪不得人人都谣传,你被阿叙当做了我的替身。”
“不过,我想你也知道的,你根本不是什么替身,对吗?”
我点点头说:“对。”
沈瑶叹口气说:“阿叙脖子那个长命锁啊,他给当成命护着,宝贝得要死,谁都碰不得,可那玩意儿归根结底,不就是寺庙小摊贩几块钱卖的一个骗人的玩意儿吗?生锈了他也不肯扔。”
她说:“当年景家老头子非要让你给阿叙绑上一个长命锁,那老板摊贩见缝插针就给递上来,他卖的什么破玩意啊,一条红绳长的要死,你就随手一缠,结果外面都在传。”
“说这长命锁,锁锁命,绳缠情。”
“还全都造谣,说是我给阿叙搞的那玩意儿。”
“他们圈子里那些纨绔子弟张嘴就来,有些人还造谣说我不是跑去国外留学了,而是专门去学下蛊,给阿叙下了情人蛊!我名声都被搞臭了!”
“那时我在国外。不然,我直接杀到他们面前,把他们嘴给缝上!”
我笑了,关于这个圈子,谣言确实不胫而走。
她扭头对我说道:“咱俩搞个坦白局吧,我全须全尾跟你说,你也得跟我坦诚相待一些。”
没等我答应,她就先开口了。
她说:“阿叙喝醉酒那天晚上,他听见你和他爸妈谈话了。”
“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怎么办啊,乔礼要跟我离婚了。”
“我听见他语气不对,当夜就打包行李回国了。”
“所以,我不是来和你抢男人的,我是来当金牌调解员的。”
11
沈瑶对我说:“首先,我要告诉你,我不喜欢景叙。”
“原因我也告诉你,因为我从小就是女同,明白了吗?”
我点点头,表示明白,她问:“就相信了?你不验证一下吗?”
我回答说:“我小时候就知道了。”
她闻言,爆发出一声「靠」。
“那我和景叙成小丑了呗!”
“我这次回来,本来就是为了激你,外面都在传,说我是阿叙唯一纯白的白月光,我就想着我回来陪着阿叙使一使激将法,测一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阿叙的苗头。”
“结果你竟然说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同,那我俩白演戏了!”
“而且,我本来都已经差不多得出结论了。”
我问道:“那结论被推翻了?”
她说,“不,只是损失了一些可靠性,但我的结论依然存在。”
“打从你看着我眼睛说不难过时,我的结论就已经成立了。”
我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,沈瑶说:“这可是专业人士的判断,毕竟我在国外是学心理的,你最好别驳我面子喔!”
我点头,说:“你说吧,对不对我都坦诚相待。”
她说好,又道:“我的结论是,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。”
“那么,当事人,专家的判断对吗?”
我说:“没错,可靠性没有损失,完全正确。”
沈瑶又接着说:“那天晚上阿叙跟我聊了不少,我能感觉到他喜欢你,其实以前我就知道他有点喜欢你了,可没想到打从你俩结婚以后,这有点直接发酵成了超级喜欢!甚至已经趋近于爱了。”
“天之骄子,他从小没有得不到的,但阿叙在你这吃了亏。”
“我给你说个秘密吧,那小子长这么大还没亲过嘴!”
“你别不信!京城最浪的太子爷真就连女人的嘴都没碰过!”
“他就是太会演戏了。”沈瑶感慨道:“你知道的,那家伙做啥事心里都存着一口劲,要做就要做到最好。”
“自从不当赛车手,他转行去当演员,把自己给混成了影帝,那演技属实是杠杠的!”
“我说来可能有些不中听,但他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浪子人设,单纯是为了让你吃醋。只是他太蠢了,自己想了这么个蠢逼办法。他要是早一点来咨询我,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了。”
“他这人面薄,他就特爱口是心非,不见棺材不落泪。”
“这种人,他都不会,他也永远不敢表达爱,你懂吗?”
我点点头,说:“这些我都知道。”
“啊?”沈瑶觉得不可思议,说:“你活这么通透啊?”
我笑着说:“在身边久了,都能感觉得到。”
她像是得到了肯定,又接着说:“那你来吧!”
“来什么?”
“咱俩的坦白局,不能光我一个人吧啦吧啦地说,你也说。”
“说什么?”
“说你不喜欢他的原因吧,我挺好奇的,莫非你也是同?”
“我不喜欢他有很多原因,不止一个。”
“你捡最重要的,最根本的说。”
我回想了一番,说:“那这事其实还有些古早,陈年往事。”
“说吧,我有大把耐心和时间,你说就是了。”
12
一夜畅谈,沈瑶从金牌调解员,转职成了金牌分手师。
“离不离,出院以后立马离!你不离我可跟你闹了啊!”
我说:“离,我肯定离。”
我和她作了很多次保证。
她满意点点头,说:“行,到时候他跟你闹,你来找我。”
出院手续办理完后,我本来打算去找景叙。
结果先接到了他朋友的电话。
对面说是昨天晚上,景叙去顾然的同学派对上大闹了一场。
两人都双双给对方打进了医院。
巧的是,就是我们所在的这家医院。
我与沈瑶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,都上了顶楼。
她朝左,我往右。
我到顾然病房里时,他满眼都是错愕。
“啊?你怎么走错了!你傻啊你!景叙在左边最后一间屋子,快去快去!本来就没什么优势,结果还走错了,他白月光不分分钟把你老公给抢走了!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去。”
我笑着替他削苹果,说:“我不去。”
“干嘛不去,情敌钻你空子了都,舔也不是这么个舔法啊!”
他说完又改口,说:“行吧,算了,不去也行,谁稀罕他!”
他对着天空骂完景叙,又问我:“你手怎么了?”
戳了一下我的手,我吃痛一声,答:“遇见变态了。”
“啊?”他咋咋呼呼的。
我说:“放心,打跑了,后续沈瑶会替我处理这件事。”
他嗯了一声,说:“那就好。”
又躺了回去。
三秒后,他咋呼一声,猛地坐起来,说:“什么玩意?!”
“你是说,景叙白月光替你处理了?”
我点点头。
他恨铁不成钢:“你傻啊你!她可是你头号情敌!”
我说:“现在不是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我说:“我要和景叙要离婚了,马上就离。”
“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,你开窍了,你想明白了?”
我微笑,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,说:“对,想通了。”
“我靠!”顾然伸手,摇晃起我脑袋说:“我先摇摇听听哈。”
我笑着问:“摇出什么了?”
他说:“摇出了理智,独立和恋爱脑的自我醒悟!”
我笑着说:“是啊,这么多年了,也该醒悟了。”
13
“你醒悟什么了?”
我话音刚一落,门口就出现了景叙的声音。
我抬头,看见病房外咬牙切齿的景叙和扯着景叙胳膊说要走,却扯不动他的沈瑶。
最终,她看向我,面对歉意。
我摇摇头,起身,走向景叙。
“阿叙,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。”
“聊什么聊,滚开。”
好吧,看来我俩目前还聊不成。
景叙火气上来了,就想揍人。
在场能揍的,其实也就顾然一个人了。
他大步越过我和沈瑶,走上前把病床上的顾然拉了起来。
上来就是对着脸来的一拳。
哗啦啦一声,桌上的东西全落在地上。
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京圈大少爷,脾气上来了谁也不依谁。
顾然一把把手上的点滴全给扯了。
就那样和景叙你一拳,我一拳,缠在了一起。
景叙喊着说要顾家天凉顾破。
顾然喊着说顾家也不是好惹的。
我和沈瑶拉也拉不开。
我是趁着打架喘口气的功夫插进去的。
那时景叙拳头高举,下一秒就要落下,我则挡在了顾然面前。
他凝滞着看我,眼眶在一瞬间就有些泛红了。
“乔礼,你站在他面前,替他挡?”
“你不站在我面前?”
我疲惫地开口说:“阿叙,是你先动手的。”
景叙质问我:“你和他有一腿,是吧?昨晚上你没在家等我,你要出去!”
“你出去就是去找他约会的!我全都听说了!”
“你听谁说了?”我烦躁看过去!“阿叙,我不能有朋友吗?”
“朋友?!朋友你站在他面前替他当拳头!他是朋友吗?!”
“现在站在你对立面的人可是我!我可是你的爱人!”
这句话景叙是用吼的。
他眼眶泛红,似乎忍着不让眼泪落下。
下巴昂起,他带着特有的孤傲意气:“乔礼,你护他不护我,你这叫不贞。”
这话犹如雷击,我活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说我不贞。
而且,还是从浪子景叙嘴里说出来的。
我冷笑,笑意苍白漠然,了无生气。
我问他:“不贞的是谁?”
“景叙,这辈子唯一没资格拿忠贞指责我的人,就是你。”
我似乎看到他眼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,又起了一片山雾。
我以为他又要用什么词讽刺我来着。
半晌,他却低头开口,郑重其事地对我说:“对不起。”
“我错了。”
那是我认识景叙这么多年,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。
14
我到家时,景爸景妈看着都忧心忡忡,“小礼,你和小叙说要离婚了吗?他今天从外面回来以后,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,也不让我们进去看他。”
我摇摇头,“还没。我去看看他吧。”
我端着醒酒汤进去时,门刚一被打开,就有个怀抱拥上来。
我手里的汤碗应声而落,他反而又把我抱得更紧了些。
他又开始蹭我脖子,像小猫一样。
我移不开他,只好亦步亦趋地顺势陪他一起躺在床上。
他躺好了,我要起身,却被他锢住不让动。
“阿礼,你别走了。”
我骗他说我不走,等他松开时,我起身。
“我去给你再端一碗醒酒汤。”
我要朝外走,后背传来他喃喃念我的名字。
“乔礼,乔礼,乔礼……”
那语气听起来就像个幼儿园里没家长来接的小可怜。
我心软,坐回床上轻拍他的背。
酒后吐真言,他总喜欢酒后问我问题。
“你是不是喜欢上顾然了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觉得我做错了吗?”
我半阖着眼,说:“没有。”
“所以,你为什么给我发消息要和我离婚?”
我沉默着,不知如何回来。
他蹭过来牵住我的手,毛茸茸一颗脑袋搭在我腿上。
他又开始孩子气了,喝醉酒后尤其明显,要我给他唱童谣。
“我不会。”
“你会。”
他说:“你给我唱过,是小时候你妈妈唱给你的。”
我无奈张了口,伴随歌声陪他昏昏欲睡。
迷蒙中他呢喃道:“我昏迷那时你常跟我讲故事,给我唱歌,你以为我听不见,其实我全都听到了。”
“等我醒了之后,你就不唱,也不讲了。”
“你怎么就不会主动给我唱?”
“你要是能主动一些就好了。”
景叙抬头看我,我看那润泽的一双眼开始落泪。
我替他擦掉,他却不停地落。
半晌,我开口说:“阿叙,听话,明天我们去签离婚合同。”
“明天我给你讲个故事,你就放过我,好不好?”
他喝的太醉,似乎只听到了讲故事这三个字。
扯着嘴角,他对我扬起个淡淡的笑容,反身压上来,把我也扯进了被窝里,搂着我,我感受到他把下巴磕在我发顶上摩挲。
他答道: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15
第二天醒来时,我发觉我不在景叙房间里。
我来到了个陌生的地方,同时,这里伸手不见五指。
我有幽闭恐惧症,处在这样的环境要不了多久便几近崩溃。
我大喊了几声,听到外面传来开门锁的声音。
是景叙,景叙进来了。
他把我揽在怀里,不停重复:“没事了……”
又给我开了灯。
我顺着光源环顾,才发现这是一处装修华贵的房间。
“这是哪啊?”我问他。
景叙说:“我的一处地产。”
“景叙,你带我来这干嘛?”
长久的沉默,他对我说:“阿礼,对不起。”
他说完我大概就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了。
“景叙,你疯了!”我破口大骂起来。
渐渐地又感到昏昏欲睡。
听到景叙又一次的道歉声,和脚步远离声。
再次醒来,这里只有我孑然一人。
16
我没想到,有生之年,我也体会了一把禁忌小说里的强制爱。
我被囚禁了。
房间里设施整齐,装修华贵,却老旧。
总之,没有任何能提供给我与外界联通的方式。
景叙给我提供了最好的吃穿用度,却从未出现过。
直到我被关起来的第三日。
我把所有灯光关闭,把自己营造在了一个黑暗逼仄的环境中。
我的幽闭恐惧症很快就会发作。
我打算用我的病来逼他一把。
却听到了外面大哭大喊的声音。
我认得出来,是景叙妈妈找来了。
我忙拍着门发出声响。
可这屋内的材质全是软制的,拍不出什么声音。
我也知道我声传音不出去,这里的材质都是隔音的,在一个监控室里才能听到我说话。
他妈妈哭得太过用力,景叙就跪在他妈妈面前。
“景叙,把小礼给我放出来!”
“你再关着她,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!”
“小礼造了什么孽!小礼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你?”
“景叙!”
景妈妈哭到嗓音都是沙哑的,没了说话的力气,她慢吞吞道:“我们不告诉你实话,是怕你一辈子活在内疚里。”
“可小礼只被你关进去了一次,你知道她付出了什么代价吗?”
“她连她妈妈都没了,你还觉得她不够惨吗?!”
这句话吼出来时,景叙明显有些呆滞。
我也像被那话刺痛了心脏,失去意识。
17
再次醒来,我听见医生在嘱托景叙和景妈妈。
“患者幽闭恐惧症很严重了,下次决不能留她在这种环境里。”
他们连连点头,口头保证。
景爸爸也在场。
我睁开眼时,景叙忙把我扶了起来。
我在他怀里,挣脱不开,连手都颤抖得不行。
“疯子,放开我,别碰我!”我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。
景叙还没放手,景妈妈便先替我推开了景叙。
景叙看着我不作声,我对他爸爸妈妈说让他们先行离开。
“好了,就剩我们了,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。”
他自嘲地笑,说道:“我们还能……”
“我们已经不可能了,景叙,我们必须分开。”
我看着他,孤傲娇矜的少爷竟然也会露出这样卑微的表情。
铮铮的傲骨如同被折断碾压。
“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,我本来想和你好好说话的。”
景叙看着我,说:“你妈……”
我说:“早死了。”
“因为我吗……”
“不全是,因为你,也因为我,司机师父也有责任。”
我想了想,道:“我从哪开始告诉你?”
露出手臂,我取下了我一直佩戴的宽厚饰品。
我的手腕处横亘着几道令人胆寒的伤口,刀刀磨人性命。
我说:“我就从你霸凌我的第一天开始说起吧。”
18
十二岁的那一年于我而言是噩梦,不敢回忆的噩梦。
我是我们学校有名的胖子。
那时,沈瑶和景叙是隔壁贵族学校的。
我之所以有名,是因为我胖,却长了张跟隔壁校花很像的脸。
我在我们学校有个小外号——叫“胖瑶”。
我一开始还不接受,喊胖瑶的人喊得多了,我也就认了。
可这称号一传十,十传百,又加上口口相传,有偏颇。
于是,隔壁学校的小景叙找上了门。
“就是你天天打着沈瑶旗号招摇撞骗,是吧?”
“过来,来!”
见我的第一面,我就挨了他狠狠的一巴掌。
后来那些事说起来我总想落泪。
无数深夜回忆起来,灵魂都支离破碎。
可也不是不能简单涵括那一年,无非就是受了一年的欺负。
不止是景叙,景叙只是开头。
其他的多数人是在跟风太子爷的行为。
期间经历过校服被涂黑,被喂粉笔灰,被一群人在背后议论,被关进厕所,被在茶杯里灌了些胶水诸如此类的待遇。
我没门路诉苦。
因为京圈的少爷总和我不是一个阶级的,是降维打击。
况且人太多了,当时谁都能来踹上我一脚,我抓不住他们。
我默默忍了一年。
直到那天,景叙把我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里。
他关了我大约三小时有余,是说想吓唬吓唬我。
可偏偏就是这三小时,我妈等不到我回家。
她出门找我,就这样出了车祸。
我就这么没了妈妈。
肇事者酒驾,当场被抓获,我也就此恨上了景叙。
幽闭恐惧症也就是在这时得上的。
说到这里时,我忍不住泪流满面。
景叙伸手,我却把他手拍了回去。
“别碰我,还没说完。”
“故事如果到这里结束,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不会是你了,而是一具尸体。”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说:“景叙,我当年差点杀了你。”
19
在我妈死后,我也走了一条极端路。
霸凌早就压得我喘不过气,我选择自杀,割腕自杀。
这事闹得很大,从学校处惊动了在国外的景爸景妈。
于是一切事务都由他们处理,景叙被藏在他们身后。
偏偏那时,我奶奶被妈妈的死给气病倒了。
我既无钱,无资源,也无门路。
小小的年纪,只能看着她老人家默默捱着病痛的痛苦。
景叙的爸爸妈妈如同救世主般从天而降。
他们身上并不带有有钱人端的架子,或许是世代传袭下来的财富积累熏陶,他们比之常人物欲更少,行事也更为低调,打破了我对有钱人的印象,让我真正见识到了何为豪门世家。
当然,上位者的谦卑是表象,阶级的鸿沟不可跨越。
我在他们面前始终相信见绌。
那时他们只需要一个电话打出去,我的奶奶就被打包到国外,接受着这世界上最为先进的治疗技术。
景爸景妈觉得太亏欠我,于是我就此成为了景爸景妈的养女。
我和景叙不养在同一处,景叙在主宅,我则在其他宅子。
再见景叙是在他十八岁成人礼上。
他简直脱胎换骨,从十四岁欺负人的鬼火少年变得意气风发。
不过,他也不记得我了。
或许是我变瘦了,也或许他欺负的人太多了,他不在乎。
可我在乎。
景妈为了不让景叙自责回忆起当年,用其他的理由介绍了我,她说我是她朋友的女儿,我妈妈前不久去世了,自此以后我得算作景叙的妹妹。
景叙坦然认下了我这个妹妹,甚至爱护有加。
可我始终走着一条偏执的路——
我想他死。
他是从十八岁那年开始喜欢上赛车的。
他是喜欢了就一定要去做的人。
我就是在那时,在他赛车上动起了手脚。
赛车本就是危险的危险性极高的,我提高了他赛车的危险性,可他倒好,无一化险为夷了。
后来景叙二十岁那年,我因为景家养女的身份被拐走。
是景叙救了我。
是他发现了我,又替我找来了警察。
怕警察惊动人贩子,他拿自己当人质,还替我挨了三刀子。
他把我抱在怀里时,手都是抖的,疼得满头大汗,却跟我说:“没关系,别怕,警察一定会救我们的。”
“别怕,阿礼,别怕!”
那是我第一次,产生了把十二岁的他,与二十岁的他割裂开来的想法。
他从鬼门关迈了半步进去,差点没挺过去。
自那以后,他醒了,我也没了合理的支点去害他性命。
恨本就成立的不坦荡,恩又就此铸成。
我夹在中间,成了最左右为难,和拧巴的一个人。
20
“我杀你那么多次,做手脚那么多回,你都没事。”
“偏偏我不动手脚了,你倒是出事了。”
我看着他,他默不作声。
我接着道:“我一直都恨你,感情我自己也控制不住。”
“直到现在我也恨你,你知道,我开解不了我自己,每次我看见你时就总得忍耐着心上那块无尽的痛苦,我就算有了把现在的你和过往小时候不懂事的你割开的想法,我也做不到。”
“你是你,你永远是你,过去是你,现在也是你。”
“可我不会再去害你了,以前有过,以后不会。”
“你也知道,我嫁给你是出于爷爷的压迫。”
“现在爷爷选择放过我们,也就请你放过我吧。”
景叙默了半天,却问道:“你真的没喜欢过我吗?”
我笑着说:“关系混到我们这个地步,错综盘旋,你还在乎你那点不足为道的浅薄喜欢吗?”
我斩钉截铁回答道:“好,那我告诉你,没有。”
“可他们说……”
我叹口气,说:“景叙,少听点他们说,你已经二十九岁了,还总是这样耍小孩子脾气,没有人会一直惯着你的。”
他攥着衣角,身板孤直,说:“可你从前一直惯着我。”
“对啊,我一直惯着你,最后我落下了什么名头?”
我问:“那天听到他们说我是你的舔狗,你为什么不反驳?”
“景叙,我对你好,只是因为我要报恩。”
“我也不是报你的恩,你的恩情早拿过往那点破事给抵消了,我是在报你父母的恩,这些年他们对我太好了,给我真正如同父母的关爱,我在回馈他们的好。”
“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?在我成为你的妻子之前,我以你的妹妹的身份在景家自居时,我对你们所有人也这么好,因为我知道,我是寄人篱下,所以我一直把自己当做你们家的仆人。”
“名头转变,我的身份变显赫,众目睽睽后,在他们眼中放大了我对你的好,所以,我成了你的舔狗,可不论外人如何称呼我,我也不会是你的家人。”
“你也是打心底,觉得我不配,所以不替我打消舔狗的名头,不是吗?明明这事对于你来说只是张口的事。”
“所以,我们也不可能成为家人,明白吗?”
阶级是横跨在我们之中的一道沟壑。
从前他可以凭借地位为所欲为地欺辱我。
因而伤痛铸成,我永远不可能爱他。
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。
纸包不住火,不是火的东西也伪装不出炙热。
我从前打着爱他的旗号,靠近他,他感受不到爱的炙热。
而他打着厌恶的旗号,花天酒地,推开我时。
在触碰的一瞬间,我能感受到烈火焚心。
可炙热的爱,也不该如他那般表达,都是错的。
我看景叙站在我面前,始终固执地紧绷着。
我对他说道:“你过去最不会的,就是正常表达爱和诉求爱。”
“我有点好奇,和我结婚这五年,你学会了吗?”
景叙背过身,不看我,面对墙壁却说:“你能不能别走?”
“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,试着……爱我,我会弥补你的。”
孤高冷傲的少爷没有勃然大怒,没有掀桌摔椅。
而是以语言表达的方式,小心翼翼地询问。
或许不熟练,但他至少不似从前了。
可再炙热的爱,我也不要景叙给我的。
我的回答是:“不能。”
我对说道:“你过来,我替你把长命锁解开。”
“不要。”他摇头退后。
“景叙,你听话。”
“不要。”
最终在我的眼神威压下,他还是走了过来。
长命锁的钥匙我总随身携带着,我拿过长命锁,把上面一圈又一圈的红绳给解开,又把钥匙给插了进去。
啪嗒一声,锁开了。
我看见景叙红着眼眶,扯我衣角,说:“能不能别不要我……”
我的回答依旧是那句话:“不能。”
21
“离婚了吗?”沈瑶问我。
我拿出离婚协议,说:“刚签好的字。”
“我靠!”沈瑶拿过协议书,问道:“他写的时候帕金森了?”
我笑说:“那倒没有,就是哭得眼泪鼻涕直流。”
“这么久过去了,小哭包长成大哭包了啊。”
沈瑶说:“不过,你不觉得他其实有点可怜吗?”
“当然,我还是觉得你是最可怜的,遭受了无妄之灾,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支持你离婚,可我想,你既然看得那么通透,其实也能看出景叙的可怜之处吧。”
我点头说:“相处久了,就能看到了。”
为了得到父母的关注,他让自己成了最恶劣的少年。
为了得到我的关注,他让自己成为了最不忠贞的爱人。
好似只有出格的事,才能引起对他的关怀。
儿时的不被关怀以及父母的漠然,让他没学会求爱的方式。
他不会张开口说我要爱。
而是会用行动告诉你,你不爱我,我就会一直这样下去。
我这么不好,全是因为你不爱我。
所以,你要来乖乖爱我,我就可以为你而变好。
他最怕漠然。
不怕憎恨,不怕埋怨,只怕别人看着他时如池水毫无波澜。
因而,少年时期,他以残忍偏激的方式搏得了父母的关注。
继而,得到了父母无微不至的爱。
在十八岁时,他如父母所愿长成了谦卑的模样。
他尝过一次甜头,就知道后来该怎么做了。
一场车祸过后,他在睡梦中喜欢上了我,那个时常给他唱歌讲故事的我。
他又一次故技重施了。
以残忍和辜负来吸引我的注意,以为这样我就能看得到他。
可他没想到的是,他第一次的残忍曾经波及到我。
最终,他在一条偏激的道路上周而复始。
他可怜可悲,因为没人教他如何爱,如何索爱。
一次成功造铸了他的信念,他便以为那就是表达爱的方式。
最可悲的就在于,他就算错的离谱,那却是他唯一能抓住的。
他讨厌漠然,也最怕漠然。
这五年,我唯一能给他的也只是漠然。
不过,他真的什么都不缺了,好歹他有条鲜活的生命。
而我,回想过去,我其实早死在了十二岁那个夏天。
他脚下踩着的是十二岁的我的尸骸。